■守林10多年,同事都撤離了,他和妻子一直在山上沒下來
  ■有人笑他是農民,不曉得竹子可以運出來賣錢
  ■如今要退休了,他穿好制服,戴好帽子,請記者幫忙拍張照
  本月19日,一個身穿迷彩衣,腳蹬膠鞋的男子走進南川監獄政治處。他的膠鞋和迷彩褲到處是泥巴印,臉上汗珠顆顆往下滴,懷裡還抱著一個塑料袋。“我把警服帶來了,能不能幫我拍張照片……”男子說著說著,臉突然漲紅。
  聽到這句話,政治處獄警們心頭都不是滋味。迷彩衣男子笑著說:“好久沒穿了哦。”他邊說邊從塑料袋里取出一套嶄新警服換上。最後,獄警為他拍下一張照片———本月,年滿60歲的南川監獄獄警羅志安要退休了。
  重慶晚報首席記者 郝瑤 記者 任夢 陳林 通訊員 劉一銳 攝影報道
  “本來留了6個人守山,到了2007年只剩老羅和我了”
  在南川監獄,所有獄警都知道羅志安。
  羅志安是誰?
  別人的辦公地點在南川監獄,他的辦公地在距主城區250多公里的三峽庫區,海拔高度1169米的金華山上;別人管的是犯人,他管的是林木。方圓40平方公里的山上,除了他,再無人有警官證。
  本月,老羅就要退休了。前天,雨中的金華山籠罩在層層煙霧中,原來的金華監獄到處殘垣斷壁。老羅現在住的地方,以前是金華監獄1中隊辦公場所。這間40平方米的屋子,只有兩台收音機,一臺電視機。廚房是老羅和妻子用門板隔成的。
  58歲的妻子潘小中說,1984年6月,老羅從部隊來到金華監獄乾起獄警。2001年,監獄佈局調整,金華監獄整體搬遷到南川,占地4377畝的金華農場全部退耕還林,仍由監獄看護管理,老羅留守了下來。經過3次搬遷,2004年12月,金華監獄最後一批服刑人員被撤離。“本來留了6個人守山,到了2007年只剩老羅和我了。”潘小中說。
  “警官證不離身,10年巡山半年穿破一雙鞋”
  前日,老羅披著雨衣穿著迷彩衣,手拿鐮刀在割草。“春雨一下藤草長得飛快,不及時割,會把樹纏死。”老羅直起腰說,按規定,非公務活動警察不得穿制服外出。但山上穿制服要弄髒,太可惜了。
  老羅說,每天早上7點他就起床,8點開始巡山。“每天轉完山,中午回來吃飯,下午2點到晚上7點,又圍著大山轉。”老羅指了指摩托車:“這就是我為轉山買的,大路能騎它,小路自己下來走。”
  老羅巡山,從不穿警服,只穿迷彩服,平均半年穿破一雙鞋。老羅說:“附近老鄉都曉得我是警察,不得亂來,要防的是外來的偷伐。警官證得常年隨身帶,衣服變了,執法還得有依據。”
  “經常有人來和我談買賣,他們想在山上搞農家樂,搞種植,還說要給我提成。”老羅又講了個趣聞,有次巡山,看到一個平頭男人神色可疑。“那個平頭男看到我就問,竹林啷個走。我問他去竹林乾啥?他笑我是個農民,不曉得這山上產竹子,竹子可以運出來賣錢。”老羅說,對方開始游說他,叫他一起去砍竹子賣錢。他當時又好氣又好笑,直接亮出警官證,並厲聲告誡他不准再上山來。
  “老鄉剛開始很抵觸我,張口就叫我農民警察”
  “除了看電視,聽收音機,要聽見不同的人聲,只得靠打電話與外界交流。”老羅戴上老花眼鏡,指了指家裡掛歷,每天他都用鋼筆畫上三角形和打勾。“打勾就是小兒子休息的日子,他可以幫忙買點東西上山。”老羅說。“他就是想兒子,啥子幫忙買東西。”潘小中笑了。
  老羅說,這裡的老鄉是他接觸到的最多的人。老鄉的羊兒要啃樹苗,吃樹皮,這是不允許的。“剛開始他們很抵觸我,張口就叫我農民警察,我也就笑哈哈地給他們講法律知識,講得多了,老鄉也是明事理的,都會看住自己的家畜。”
  “有次一個小伙子和姑娘上山來玩,他們的摩托輪胎癟氣了,我借氣槍給兩人,還免費招待了一頓飯。”老羅搓著滿是凍瘡的手說:“有些年輕人以為,我是巡山的,有些覺得,我是開農家樂的。”老羅指了指牆壁上那面有些褪色的警徽:“只有帶他們來看看這裡,他們才相信這裡曾經是監獄。”
  “我姐本來很漂亮,在山上待起,連最基本的生活物資都要自己操心”
  潘小中的弟弟潘中全今年48歲,他告訴記者,全家人每年都在勸姐姐和姐夫下山。“我妹說,她姐一個城裡妹兒,跑到山裡當農民,真丟臉。我倒沒覺得丟臉,但姐姐和姐夫生活太艱苦了。我姐本來是很漂亮的人,在山上待起,連最基本的生活物資都要自己操心,1年多才能見她一回,每回見她,都覺得她比實際年齡老10歲。”
  家裡3個孩子也極力反對老羅留在山上。小兒子羅灝2007年當兵前,一直與父母住山上。“交通和通訊是山上最不方便的,2011年媽媽的眼睛就因為沒及時就醫,出了問題,現在左眼都看不見東西了。”
  “每次回家見弟弟妹妹,他們都勸我下山。”潘小中說:“老羅不下來,我也不得下來。我妹妹經常笑我穿得像農民,其實老羅很心疼我的,我眼睛的事,他就自責了很久。去年他下山為我買貂皮大衣,花了他5000多元。要曉得,他有10年沒添新衣了,對我卻捨得花錢,遇到這樣的男人,知足了。”
  “我堅決服從安排,如果可以我願意繼續留在這裡”
  傍晚18時30分,雨停了,老羅拿出抹布,擦拭著鑲嵌在牆壁上的警徽。“這是十多年前,我從五中隊那裡搬回來的。”老羅說。
  “我在山上30年,一個人守林十年,習慣了。”老羅摸著警徽,表情惆悵,“這個月就要退休了,不知道接下來會幹什麼。”老羅說。“如果讓您離開,您會捨不得嗎?”記者問,老羅先是一愣,隨後道:“如果馬上讓我走,心裡可能還是很難過,畢竟我習慣了這裡。”老羅臉頰微紅,他思考了幾秒鐘,隨後斬釘截鐵道:“我服從組織上的安排,領導讓我離開,我馬上就離開。如果可以,我願意繼續留守在這裡,當義工都行,我想繼續看守國家財產。”
  當晚7時記者臨走前,老羅再次穿好警服,戴上警帽說:“你們可不可以幫我拍張照,我想退休前多一點紀念,到時候能不能寄給我。”在記者鏡頭下,老羅退回屋裡再次整理警服,昂首挺胸,立正、挺直背,再次將警帽理了一下,隨後衝著鏡頭,敬了個標準的軍禮。
  昨日,南川監獄黨委副書記、政委楊志立介紹,羅志安工作認真負責,多次被評為先進個人。“監獄每年都要組織青年民警重走金華山,學習老羅甘於奉獻的精神。”楊政委說,老羅達到退休年齡,期滿後准予退休下山,並將安排民警接替他的工作。  (原標題:其實,我是一名獄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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